“娘子，穆清殿的飞雪姑娘在外头求见。”一个宫女走到门口，掀开帘子，见李箫正倚在美人榻上发呆，才禀报道，“娘子可要见一见？”
“飞雪？”李箫愣了愣，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去请她进来……罢了，我亲自去！”
那宫女不由暗自咋舌，就是官家来了，也不曾见李娘子亲自出去接呢！怪道人家都说李娘子从前是伺候穆清殿刘美人的。看来这话不假。唉……说起来人的命，可真是难说的很……
李箫并没有在意那宫女的脸色，快步出了屋子，一直走到大门外，便见飞雪正站在檐下，翘首以盼。
“怎么是你亲自出来了？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我进去见你。”飞雪迎上去道。
“飞雪姐姐。”见她的态度仍是亲热如往昔，李箫才去了几分踌躇，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飞雪打量了她一下，才点头道，“还好，没见瘦。可见你过得还好，我也就能放心了。”
只这一句话，李箫的眼泪都差点儿被她勾出来了。连忙掩饰一般笑道，“姐姐，咱们进去说话。”
两人进了屋，也不分宾主，就挨在一起坐下，李箫将人都打发了，才靠在飞雪的肩头，轻轻道，“姐姐还肯来瞧我，真好。”
这本是李箫初到刘娥身边伺候时，犯了错被飞雪训斥，撒赖的动作。说起来，都是当初在济南城的事了。如今再被她这么一靠，两人心中，都顿时伤感起来。
飞雪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你这话说的，你都不曾因着伺候了官家，便疏远我，我又如何不能来瞧你？上回我来，也不知是谁不肯见的。”
李箫便愧疚起来，“姐姐……我当时……当时实在是，不知怎么面对姐姐和姑娘了。”
飞雪听出她的愧疚，也不忍起来，便道，“既然如此，你明知姑娘心头会因此不痛快，又何必……到成了如今这样，怎么都解不开了。”
李箫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都知道，但我不后悔。飞雪姐姐，人这一辈子，有什么事情，是两全其美的呢？我想着帮帮姑娘的忙，走出穆清殿，我便知道是回不去了的。”
“可是我不后悔。这件事情，总要有人来做，让别人来，不如我自己。否则别说是姑娘，就是你我，也不放心，是不是？”她含着泪道。
“真是个傻姑娘，这些事，不论如何，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倒是你这么做，自以为是为了姑娘好，你以为她便会多谢你了么？她心里头不知有多么难过！”飞雪道。
李箫本是在哭，闻言反而带着泪笑了起来，“我不是要姑娘多谢我。飞雪姐姐，能替姑娘做点儿什么，我心里已经是十分欢喜的了。我的事情，姐姐都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姑娘，如今在哪儿，还两说着呢！姐姐，你知道吗，其实那日……你和姑娘见着我的那一日，我在那里已经跪了三日了，当时我想着……”
“我想着，倘若再没有人来，那……纵使是跟了那些言语不干不净的纨绔子弟，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总要将爹爹安葬了，我才能安心。当时，我是下定了决心的，大不了就死在爹爹的坟头，总不辱没了我李家的女儿……”
飞雪一惊，不由将手更加的握紧。她竟不知，李箫心中，还有过这样的念头！
李箫任由她握着，继续道，“可就在那时候，姑娘出现了。飞雪姐姐，你不知我心里多么感激。我想，我这条命便是姑娘的了，不管她要我做什么都好，我都心甘情愿。反正……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可是姑娘对我那么好，有时候好的连姐姐你都及不上。我听说，姑娘从前是有过一个孩子的，我总想，她是不是也将我当做了她自己的女儿来养。可姑娘对我那么好，我却无以为报……”
“姐姐，我和你不一样，没有姑娘，便没有今日的我。姑娘当然不会说需要我替她做什么，但我自己却想做些什么。可我想来想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今这件事。官家需要一个孩子，姑娘也需要一个孩子。这件事别人来做，我不放心……”
“我想着，生下了这个孩子，给姑娘养着，到时候便是皆大欢喜了。至于我自己，找个冷落的宫殿待着，总不出来碍了别人的眼就是。如此，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飞雪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你怎会有那么傻的念头？这可要我说什么呢？”
“这些话，姐姐不必告诉给姑娘知道。我也只是和姐姐说说心里话，将来……也不知还有没有能再见面的时候了，姐姐便当我是胡言乱语罢。”李箫又道。
“你心里将这些事，都看得清楚，想来是不要我多说什么的了。可是箫娘……你事事都替姑娘想到了前头，你……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就不想想，我和姑娘，难道就不心疼了？”飞雪叹了一口气道。
李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笑道，“我自己？我的心思，别人不知，姐姐定是知道的。我要多谢姐姐，不曾揭开过，还说了好些话来安慰我。那份心思，这辈子也是没可能的了。我也不是不知道，只要告诉了姑娘，她一句话，官家总要想法子的。未必我就不能如愿。可是姐姐，那样的体面我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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