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柔暴怒,韩璐羽倒是没有说话,他想要看看姚枢到底如何回答。
只见身为同知大兴府事的姚枢挺直身子,朗声道,“胡风胡俗流行于世,胡言胡语相传于市井,如此之国,不是胡人之国又是什么?我郑国乃是中原之主,当以中华炎黄为念,当以天下汉人为念,如何能令胡人风俗流于世上?更何况流传于我郑国京畿之地?”
听到姚枢这话,韩璐羽的眼皮突然跳跳,思索阵,才开口道,“众卿还有何事要上奏?无事,退朝。”说完,他走下龙椅转入后廷,竟是自顾自的走了。
大臣们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却又不知郑帝韩璐羽卖的什么关子。愣了一阵,才一个个转身下殿而去。那姚枢看到韩璐羽竟是这样和稀泥的作法,呆看一阵,才摇着头走出了大安殿。就在他走出殿门的时刻,一个内侍急匆匆来到他的身边,拉拉姚枢的袖子,低声道,“姚大人,陛下要你御书房回话。”听到这里,姚枢心情顿时好起来,挺直身子跟在了那内侍身后离去。
来到御书房,姚枢进门一看,不止是韩璐羽在此,屋内还站着几人,有右丞相方子谦,枢密使张柔、史天倪,三品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李冶,五品翰林待制王文统,从二品的御史大夫商挺,他姚枢的顶头上司史天祥,还有几个就是皇太子韩承宪、王爷向世诚、张弘范、公爷刘文浩了。
姚枢进门的时候,只见翰林待制王文统正站在韩璐羽的书案前奏对,“……宋人文惟简曾有对‘放偷’之俗解说道‘虏中每至正月十六日夜谓之‘放偷’,俗以为常,官亦不能禁’。而宋国仁宗朝官员王易,在叙述其出使辽国经历的《燕北录》中记述过‘正月十三日,放国人作贼三日,如盗及十贯以上,依法行遣’。故而,放偷之俗,应是源于故辽。”
看到姚枢进门,韩璐羽没有什么动作,倒是那边的张柔微微点头后,以目光示意其站在班列之尾。姚枢听到那王文统的话,心下奇怪,当时的北朝文人,并不习惯引用宋人笔记,为何今日此人的奏对,竟是拿宋臣笔记过来回话?只是,姚枢此人极为聪颖,偷眼看看郑帝韩璐羽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便想到一丝端倪。
果然,王文统奏对结束后,郑帝韩璐羽坐在红木书案后,身子靠在扶椅内,似是轻松的开口道,“这放偷的习俗么,听老辈人说起过,乃是从契丹人那里流传下来,应是草原上的习俗。不过,”话锋一转,郑国皇帝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紧盯着眼前的王文统,“那宋人真的是将放偷当作是胡人习俗来看么?”
那王文统不过是山东出身的进士,如何能知道南朝的情况?这样问他,实在有些让此人为难了。好在,那边的李冶却是当代有数的大儒之一,又是北朝翰林中的第一号人物,加之年岁摆在那里,在北朝内部士林中,此人可以排上头把交椅了,便是在南朝之中也有不少人仰慕此人的文名,每年慕名而来求学的南朝学子不在少数。王文统呢,又算的上是李冶的后学,此时正好出来为他解围,只见老头颤颤巍巍的自椅子上站起身子,就要抱拳,尚未说话,现在好一阵子的咳嗽。
看到这个老爷子要说话,便是郑帝韩璐羽也急忙坐直身子,皇帝陛下还伸出手臂示意老头坐下,“仁卿先生,坐下奏对就可,以后仁卿先生无论上殿还是到这御书房,都只管坐下说话,不必起身。”
“咳咳……咳咳……老臣谢……咳咳……谢……咳咳……谢陛下恩典……咳咳……”这老头真是年纪大身子不好,稍稍激动被咳嗽不已,好一阵子,等不咳了,稳稳心神,他才继续道,“陛下,老臣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在南朝,或者在野苦读,或者在南朝作个小官,他们给老臣来信,曾经提到过这汉胡的分别,他们说,南人分辨胡汉之别,主要还是从一些日常上的习俗来看,比如胡人穿衣尚左衽,头上留辫发,这些都是他们区分胡汉的依据,若是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南朝,南朝之人,无论官民,都会对其贱视几分。”看到郑帝韩璐羽专心听他说话,老头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又喘上几口粗气才道,“至于一些民间的风俗,在南朝看来,不是汉人风俗便是胡人风俗。而这放偷的风俗,在南朝从来不曾听闻。”
李冶老头言之凿凿,不由得韩璐羽不相信,只是,他又转头看向了义弟、那个曾经多次在南朝进出的郑国右丞相大人。晓得义兄的心思,右丞相方子谦站出来道,“回禀陛下,南朝之事确如李大人所言,南朝汉人极为鄙视胡俗,而放偷恰好就是胡俗之一。”
听到这里,姚枢感到心中的所料已经基本达成,他大步走了出来,上前躬身为礼道,“陛下乃世之雄主,今日富有中原,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我朝新立,正是乘势席卷天下、包容四海之时。陛下,汉人也,我等众臣,亦是汉人,我朝既是汉人之朝,乃中华之主,为何留胡人之俗?况且,陛下登基之初,便改左衽为右衽,去辫发,改女真契丹等胡姓为汉姓,如此诸事,无不显示陛下雄才大略,乃是我华夏数百年所未出之明主,我大汉威临四夷之日不远。陛下此时当以收取天下汉人之心为念,不应执着于区区胡俗,让天下汉人将我朝以为胡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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