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还一动不动地放在桌子上，李明见老伯翻动的样子很是勉强，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按理来说如果拍卖行能收下一件珍贵的古迹固然很好，但是李明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做到举重若轻。
他必须得想到收下这样东西以后的影响。
不消说丁伟峰会做出什么反应，就连那个实习的赵小骨应该都会对李明的做法提出质疑吧。
“这样吧，老伯你现在先把东西拿回去，我接下来这几天会一直帮你查阅它的来历，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会通知你的。”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神情才显得轻松起来，但实际上老伯现在脸上仍旧怒气未消。
一听到今日的鉴定就此作罢之后，老伯更是火冒三丈，“我都如此信任你了，你还一再地推脱，我这东西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真迹，你要是没本事鉴定，为什么不早点说！”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难堪，李明揉了揉突然发胀的太阳穴，试图跟这个固执的老伯讲道理。
“老伯，不是我不帮你，你也要理解我一下，就算你这东西是真的，但是我一来查不到出处，二来没办法鉴定，我总不能让这东西砸手里啊是不是？”
先前他也是这样好言相劝，老伯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只得暂时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明偷偷地摸了一把汗，他也不知道为何透视不了这副字画，看来捷径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的态度突然之间缓和了不少，他的脊背弯了下来，李明心里微微感到一丝慌乱，就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伯在他面前缓缓下跪。
“我想你也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实在缺钱，我绝不会卖这个字画，我不敢求更多，只是……”
老伯的举动出乎了李明的意料，为了不让这一幕被外人看见，他心慌意乱地望向门口，不由分说地把老伯扶起来。
“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也想象这是一件很珍贵的字画，但是我……”
张了张嘴，李明突然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他的顾虑在老伯不顾尊严的下跪面前不值一提。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老伯又怎么会做出如此选择呢？
照他先前的作风来看，李明打心底有些害怕他，可此时此刻，李明连句拒绝的话都难开口。
做个好人真难啊！
李明顿时觉得那副字画是个烫手山芋一般的存在，他只能无奈地劝说老伯，“我不能做主收下你的东西，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公司做赔本的买卖，希望你能谅解吧。”
他能感受到老伯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李明都没法再圆下去。
“好吧，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我也不是那么难缠，你放心。”
见谈不拢之后，老伯的话也让李明很是惭愧，他微微偏头，然后把那副字画重新装好，郑重地放在老伯手中。
不敢对视，甚至不敢把老伯亲自送走，李明只知道那样的东西换了哪一家拍卖行都不会要的。
但是他心底却一直很不好受，他默默地坐下，直到眼前出现了老伯的身影。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道纹路，那些都是岁月刻画出来的印记，他枯瘦如柴的手中还拿着那副字画。
李明恍惚间伸出手，结果看见字画变成一缕尘埃，老伯也消失不见了。
只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一瞬，他的心底就已经涌起了滔天的愧疚。
鉴定不出，本就是他的失职，而在老伯做出那般举动之后，李明第一时间只想到别被其他人看到，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双手交叠，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李明忽然坐不住了，他拿上自己的外套，轻轻地关上鉴定室的门。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赵小骨刚好路过，他们的视线刚一交汇，李明就想转身离开。
赵小骨还纳闷呢，怎么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于是她连忙喊了一声，“你做什么去，我也可以搭把手啊。”
若是换了平时的话，李明还真不介意带着她，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他都说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愧疚多一些，还是煎熬多一些。
“今天很特殊，总之你先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
李明穿上外套匆匆忙忙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赵小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李明变得如此慌张呢，他可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姿态。
虽说赵小骨对他很是佩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李明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实际上很难交心。
可能这就是天才的通病吧。
李明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走出拍卖行，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在老伯的身后。
只是他可以看出，老伯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脚步声在街道的两端响起，后一个人比前一个人的表情还要沉重。
李明的目光落在老伯的身上，他可以看到老伯的脊背比在拍卖行时更弯了。
仿佛有一座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的背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明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诧异，他害怕被老伯看见，不时地寻找路边的遮蔽。
实际上老伯现在可能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那副字画。
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异常耀眼，老伯被晒得头晕眼花，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就连手中的字画也随之沉重起来。
字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没错，但是在老伯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为了这，老伯心底不断翻涌着酸楚。
他在李明面前也没说出所有的实情，但老伯觉得这就够了。
那年没有好好地保存，时至今日老伯才尝到了苦果。
他丝毫不奇怪李明会鉴定不出，他都失望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老伯的身影在人群中摇摇晃晃的，李明生怕他会直接跌倒在地，幸好他没有。
一股寒气从心底传来，李明连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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