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就在银杏路尽头,已略显斑驳的户门虚掩着,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着素净的麻衣,手持一把大扫帚,正要出门。
周玖良上去通禀,那女人频频点头,让我们稍作等待,转身回去了。
趁这功夫,我俩便在车旁闲聊起来。
“你以前管理茶山时,来过这儿吗?”
“没有。虽然偶尔能听到些关于这个绣庄的闲言,但没想到会这么单薄,一点也不像那种能与大户做生意的字号。”
周玖良扫了一眼四周,说道:“是有点奇怪。而且建在离均都城半天路程的半山腰上,是图的什么?一般来说,这种买卖都是开在闹市的啊……”
正聊着,就听脚步声响,继而院门打开,一位女子带着俩人前来迎接。
那女子眼眸低垂,肤白如雪,清清瘦瘦,身着一袭银白的丝质衣裙,外披裘毛披肩,于今日的天气来说,算是穿得有些多。
她微微屈膝行礼,说道:“玖良哥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莫要责怪……”
这怕就是屈妙莲了。
周玖良赶紧鞠躬还礼,连连说着客气什么的。
我偷眼观瞧,见女子举手投足端庄稳重,与周玖良形容的那样毫不相关。
随几人去到客厅落座,女子没有陪同,而是有些抱歉地说要失陪一会儿,让我们先喝茶休息。
周玖良呆滞半晌,等女人走远了,才回神过来,对我说:“眉眼中是她,可感觉却不是她了。”
我见他有些失落,笑着回答:“你是在期许什么啊?一个十八九的女子,还能真的见你就打吗?我看她这样挺好的……”
先前扫地的大姐端着茶进来,打断了我们谈话。
“二位公子稍待,夫人今日内就要完成一副客订屏风,只能晚饭时候前来陪同了。老奴已将车夫打发回去,您二位就在寒舍用饭,晚间留宿于客房,明日吃罢晌午再回吧……”
我有些不解,就刚才匆匆一面看来,这屈小姐与玖良显然有些生疏了,怎的又要留我们吃饭留宿这般热情呢?
周玖良却不以为然,谢过大姐,与之攀谈起来。
“这位姐姐,你们庄外的银杏好漂亮啊!就是落叶太盛了,要劳苦您日日打扫……”
那女子用茶盘遮着嘴笑了:“公子许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刚才在院外遇到的扫地之人,那是我的姊妹。”
正说着,一个样貌与之极其相似的女人走了进来,把两盘果脯放在桌上,搭话道:“你们刚才见的是我。”
周玖良欣喜:“莫非二位是双瓣儿①?”
倒茶女子点头:“对,不仅如此,绣庄上下全是双生。”
我只觉猎奇,问她为何。
两女子对视一眼,幽幽说道:“本绣庄以双面绣闻名,而这双面绣,则以出自双生手下最为上乘。自古双生心意通,针线来回间自可丝滑顺遂,不见破绽。”
周玖良拍手叫好,不住称赞。
“二位姐姐,那今日就多多劳烦了,还未请教芳名?”
“公子客气,我叫愈书,她叫愈画。我们自小父母双亡,被先夫人从育婴堂领养,不知哪个是姊,哪个是妹。”
先夫人?是死去的老屈夫人么?
那个叫愈画的大姐对愈书小声说了句什么,俩人便又出去了。
厅中没有了外人,周玖良起身走动,止不住地夸夸其谈起来:“怪不得这里的绣作能倾倒天下众人,原来都是出自双生女子之手!”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实在无法将自己的猜疑说出口。
因为照愈书姐姐说的,这里都是双生,那屈小姐呢?
她会不会也有个姊妹?
周玖良当年在直隶家中见的,是今天这个吗?
不多时,愈书愈画两位姐姐来请我们去绣庄的工坊看看。
进得后院,见此地三面建了房子,中间是一处不怎么宽敞的天井。
正对我们的那间屋子较大,远远望去,里面花花绿绿的,应该是存放着已制成的绣作。
进出的绣工皆为女子,成双成对的,确实都长得一模一样。
屈妙莲站在对面门框内,把手上一个小篮子递给身边人,招呼我们去屋内观瞧。
只见屋中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画框,墙壁也被绣作挂满,稍大些的屏风立在两侧。
东西很多,显得这里头非常逼仄。
我和周玖良一人一边,亦步亦趋欣赏起来。
绣作的题材多为花鸟风景,偶有书法。
一开始我还能听见屈妙莲与周玖良对话的声音,渐渐地四周安静下来,我也走到了屋子西侧的角落。
“叩叩叩……”
是敲墙的声音?
我就地立住,四下打量。
“叩叩叩叩……”
第二次响动分明要更急促些,就在一副牡丹图后面。
我大着胆子走近,小心问道:“谁?”
半晌,再无响动。
此时我只觉汗毛竖起,环顾周围,不知是不是受屋中的寒凉之气的影响。
“郭公子?饭菜已备好,请随我去前厅……”
屈妙莲的声音悠悠传来,我只好先离开这里了。
我心中思虑着刚才的事情,惊慌中三步做两步走。
这屋内放的东西又多,又要注意脚下,拐弯时一个不留神,竟与前来寻我的屈小姐撞了个满怀!
屈妙莲急忙后退,谁知脚下不稳,就要摔倒!
屈小姐面露惊慌,双手打开想找个扶处,却将堆着的画框扯出半截。
一大摞绷了白纱的画框斜斜坍塌,我只好侧过半步用身体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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