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开始转暖，温度也越来越高。
换上春装的山民仍旧不堪燥热，有的开始光了膀子。
地里的菜苗越来越壮，再有半个月就要拆去弓棚。
此刻，大山里的人猛地闲暇下来。
张铁生家的新房子也装修好了。
按照张大栓的意思，夏天为金生和小凤举行婚礼。
可张铁生好像比哥哥跟嫂子还着急。
“爹，不行啊！嫂子跟哥哥必须马上成亲！”
“为啥啊？”张大栓问。
“夏天不行！五百亩地蔬菜全部成熟，不但咱们忙，全村的群众都忙……。”
“那你的意思？”
“择日不如撞日，五天以后给他俩办喜事，反正家具家电全准备好了！”
张大栓想想也是，蔬菜下来真的没空。
到时候卖菜忙得不可开交，一眨眼就推到秋天，免得夜长梦多。
老爷子点点头：“好！招铁生跟小凤回来，五天后成亲！”
“好啊！哥哥要成亲了，有嫂子喽！太美了！！”银生跟铜生乐得蹦跶起老高。
张铁生开车赶到农贸市场，来接金生和小凤。
“哥，嫂子，回吧，你俩的婚期定了，三月十二。”
“啊！这么快？”金生跟小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爹让你俩回家，喜帖也发了出去！”
金生跟小凤相视一笑，点点头上车。
小凤暂时回了娘家。
新婚头五天，小夫妻是不能见面的。
刹那间，张家忙碌起来，找桌椅，弄板凳，挨家挨户借碗筷，购买烟酒，蔬菜。
大红旗跟高音喇叭也架在树上。
听说金生要跟小凤要成亲，全村的群众都来帮忙。
大师傅开始炖鱼，切肉，大锅熬菜。
高音喇叭的声音非常嘹亮，唱起大戏，一下子从村这头传到那头。
“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住不烦那，哎呀，咿呀……！”
“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周凤莲坐轿内喜气盈盈……。”
《朝阳沟》《抬花轿》《打金枝》一起唱响，整个张家热闹非常。
“婚车！婚车准备好了没？”银生问。
“准备好了，用咱家的皇冠做婚车！”
“司仪呢？找了没有？”
“找了！富贵叔做司仪，他都主持婚礼几十年了……。”
“路看好了没有？车队从哪儿出门？从哪儿进门？”
“看好了，出西门，进东门……。”
院子里吆喝声一片。
村长的哥哥要成亲，那个村民不巴结？
婚礼前三天就开始忙活，所有的东西全部准备停当。
车队不用找，张家有十辆三马车，全是崭新的。
一字排开，把嫁妆拉回来就可以。
成亲的这天早上，金生换上新郎装，气派十足，美滋滋上去弟弟的汽车。
接亲的队伍足足排出去三里地，一路上鞭炮齐鸣。
“叮……当！咚……当！”
二踢脚，三响雷，礼花弹，炸碎团团金红。
车队从村西出来，绕一圈又从东边进去，终于来到小凤的家门口。
今天是小凤出嫁的日子，姑娘在一群姐妹的簇拥下，换上新娘妆。
人生最灿烂的时刻，在这一天尽情绽放。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温柔端庄，小凤羞愧地低下了头。
“呀！小凤姐，你穿上嫁衣真好看！”巧玲在旁边夸赞道。
“巧玲，那天你出嫁，一定比小凤更好看！”喜鹊在旁边嘻嘻笑了。
“俺还小，出嫁还早呢……。”巧玲的脸也红了。
“总有一个帅哥等着你，早晚要出门子的，咯咯咯……。”
几个姑娘一边为小凤梳洗打扮，一边嬉闹。
接亲的队伍终于来了，家门外炮声隆隆。
“时辰已到，新娘子上轿喽……！”
“时辰已到，新娘子上饺喽……！”
点炮的炮手们一边放炮一边呐喊，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
小凤娘瞅瞅时间不早，叹口气：“丫头，走吧……。”
她的语气显得特别悲伤。
毕竟养了二十年多的好白菜，送给金生这头猪，舍不得啊……。
“娘……！”小凤欲言又止，话没开口泪先流。
这一走，就是别人家的人，以后跟这个家将彻底切断关系。
“闺女……。”小凤娘抱上女儿哭了。
正在哭泣，金生已经在一帮后生的簇拥下进去屋子。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一大群伴娘开始索要红包。
张家已经将红包准备好。
银生跟铜生进屋，抬手一挥，轰！几十个红包撒向屋顶。
伴娘们欢呼着去抢红包。
两个小叔子又把手一挥：“连人带被子，一块抬走！”
小凤没明白咋回事儿，瞬间被伴郎们抬上半空，她吓得大叫。
“啊！放俺下来！金生……！”
后生们抬着新娘，直接冲到门外。
金生款款而来，将一束花递给她，然后把小凤抱起，慢慢送进汽车。
“上轿礼呢？还没给呢！不给上轿礼不能走！”女方的司仪忽然将婚车拦住。
张大栓在后面拎着皮包，大喝一声：“上轿礼准备好了！一千一！小凤姑娘是千里挑一啊！！”
那年头，一千一的上轿礼只有张铁生出得起，别的人家根本不行。
小凤爹接过钱，乐得眉开眼笑。
婚车终于缓缓启动，小凤扭过头，瞧了家门最后一眼。
尽管在一个村子里，尽管两家距离不远，以后娘家是娘家，婆家是婆家了。
小凤娘一边擦眼泪，一边端一碗水，轻轻撒在车后头。
闺女出嫁，每个母亲都要在后面泼一碗水。
意思是说，嫁出去的闺女，好比泼出去的水。
她希望女儿跟这碗水一样永不回头，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张金生就那么把小凤娶回家，拜过天地，拜过父母，成为张家的人。
瞧着嫂子进去洞房，张铁生猛地端起酒碗。
“老少爷们！我哥今天结婚，本村长高兴！大鱼大肉随便吃！好酒随便喝！不喝趴下几个，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完，他脖子一扬，咚咚咚！连干三大碗。。
“喝！”所有的乡亲同时畅饮，划拳声，喝酒声，吃菜声，大人小孩的喧闹声，声声入耳。
三碗酒下肚，张铁生哭了，眼泪顺着酒碗滚滚而下。
“我真的可以改变命运！救了爹的命！也改变了大哥的婚姻！我……尽责了！”
扑通！张铁生晕倒在地。
“村长！铁生……！”大家赶紧来搀扶他。
靠近一瞅，发现张铁生喝得面红耳赤，六亲不认。
巧玲在旁边踹他一脚：“酒量不行就别喝嘛……你逞什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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