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干什么？”张子云原本轻松的表情已经转为凝重，他看着依依道：“我原本以为你能明白吗？”
“我是能明白！”依依顾不得什么主仆的礼仪，她自然是知道张子云的决定，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他是没办法解决的，倒不如说，便就是大小姐，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明白你还让我向李坦服软？”
“这明不明白和做不做是两码事。”依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个看路上的乞讨的孩子都不能忍的人，现在却要冒险，而且还是把脑袋悬起来的冒险。
“李坦这个人这么精明，他断然是不会一个人来的，到时候怕是整个第二团都要来，哼，这个人心思如此阴毒，怕是还留着后招，嗯，之前我就听说这人和府台大人有来往，八成这是派了人去府台大人那了。”
“我了个去，这还关府台大人的事情吗？说起来，这府台是四品的文官，我是千户，按照大明的规矩，握草，那岂不是捏我跟捏着玩一样。”张子云一拍脑袋，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样。
依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呢？这么个人，就是雨柔小姐所说的以后能做出个大事的男子？怕这要是没有雨柔小姐，没有李指挥使，他就是一个村里的教书先生。
这都抬举他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有自己的计划，但是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计划中还会有府台的出现，一时之间，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想对策。
“既然如此，不如答应这个李坦，等控制好了这模范军，再找个机会对付他。”
“不行！”张子云几乎是斩钉截铁，脸上的表情极为郑重，仿佛李坦就在他的面前。
依依楞了一下，赶紧补充道：“军令固然如山，但是这事要是闹大了，这损失了第二团也就罢了，这要是被登州府的人知道了，怕要出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张子云看了一眼依依。
“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呢？”依依秀眸闪烁，道：“这可不是小事？”
“我说的也不是小事！”张子云突地从座位上站起，但看了一眼依依，便知道他自己这番火发错了对象，他连忙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接着长吁了口气，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以下犯上，这是冒犯军令，要我收回之前的军令，这是让我明白，离开了他们这模范军转不起来，我今天答应了，明日便就是另外一件，以后便是一件接着一件，是，外人看的好，这上下都听我，怕是到时候我在这天一镇也不过是别人的木偶而已。”
他叹了口气。
“我对这大明不熟，对这官场也不熟，这官场的规矩来往，我更是不熟，可我对这天一镇，对这登州府外的村子却熟悉的不得了，往常读书的时候，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书上写的，不关痛痒。现在，明白了，跨州连郡，千里沃野，忙里忙外，累了半生，有的却连妻子孩子都保不住，妻离子散的，卖儿卖女的在登州府我见的太多了，连嗷嗷待哺的婴儿就那么弃在野外等死，这他妈的还是正常的世道了？”
张子云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脸上是悲愤，是无语。
“李坦说的对，这世道，是银子为大，可这银子怎么使？他一点都不懂，他的脑子里，全他妈是银子，全他妈是女人，他却不清楚的是，这要是再这么干下去，早晚会死人，死的人多了，这天下就会乱，到时候，别说银子，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这青山绿水，一片大好河山，却被弄得如此残破不堪，想想也是醉了。可惜的是，咱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豪情壮志，可以谈笑间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般的人，要不然，扫荡六合，荡涤九州，何其快哉？”
张子云的情绪突然高昂起来，快意朗声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太祖天纵之人，华夏古往，千百年来，不过一二人而已啊。”
依依觉得他都有些癫狂，她读的书也不算少，这本朝太祖的事迹他也看过，本朝太祖出身贫寒，豪情壮志可算不得，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里读到这些不利索的书来，她常常听他和自己聊他口中的太祖，文治武功，简直是古往今来这第一人了。
她时常怀疑，两个人说的真是一个人吗？那个能诗能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太祖确定不是戏文里的？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比不得那些个名臣名将，但是若是今日里向这李坦认输，这模范军就白干了，这，我不能接受。”
张子云坐在那里，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极为坚定。
依依愣了一下，雨柔小姐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天晚上，他本可以把她当做一般的丫鬟抱了，却说什么要顺从自己的心意，明明两眼放光。
明明对军务一窍不通，却非要和神机营的李觉硬抗。
明明危机便在眼前，却绝不服软，甚至连性命都可能会搭上。
依依突然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雨柔小姐当初会这么说了。
可能眼前的这个男子自己都没明白。
以心而行，知行合一。
“既然如此，那请让我先离开天一镇，我要回登州府一趟。”
“依依，你不会这个时候打算把我给扔在这等死吧。”
“啐”依依丢了个恶狠狠的表情，接着道：“你死不死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受了雨柔小姐的吩咐，有什么事情我就要回去禀报。”
“这么说，还不是让我明天等死。”
“死什么死？”依依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张子云，却发现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恐惧，顿时明白他根本就不是在害怕。
“你下次再敢戏弄我，我，”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还有，谁许你叫我依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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