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晨自然是知道不简单的原因是什么，那天跟在张子云身后的便就是凌家当主凌雨柔的得力助手柳依依。
“学生之前也听说过，此人和登州凌家渊源颇多，老师的意思是，这张子云背后的凌家才是学生应该结交的咯？”
王弘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笑。
“这凌家学生听说，是太祖皇帝时便跟着打天下的人物，传到上一辈凌云大人的时候，不但创下凌家的产业，还立下了大大的军功？”
王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这凌云我和他倒是有一面之缘，的确是个传奇，没想到他的女儿，也是个传奇，这些年来，这凌家的产业怕是足以富可敌国了，这两京一十三省，怕是没有人会不给凌家人的面子。”
“当初学生在南京，便去见识过这南京凌家，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学生还听闻这凌雨柔性格文静，是难得的美人，只可惜学生当时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徒，莫说见到，便就是凌家的大门都没迈过去？”
“别说是文荀你，就是为师我，怕也是难得见她一面啊，这凌雨柔虽然是女儿家，但是深谙这官家之道，她父亲以前在的时候，在两京可是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人还是称兄道弟，这凌雨柔不但和父亲的这些旧友关系密切，自己还拿着钱打通了不少关节，现在两京之内的大小官署，多多少少都会卖给她些面子，她这人又极低调，又不惹是生非，自然是受许多人的关照，咱们南京六部里不少部堂，南京留守太监郭公公，可都是她家的座上客。”
“这么说起来，这凌家还真是有些本事啊，又是开国功臣又是家财万贯，也难免两京的人都卖他面子。”
王弘仰脖饮了一杯，他的酒量极好，心情也极为畅快，接着道：“当年德王家的两位庶子，带着德王的书信，想要迎娶凌家两位小姐为妾，南京六部里的人都传着这德王是不是发了昏，结果被凌家拒绝，这两位憨货还发了昏，想要硬闯，结果被京城里加了急件的天子圣谕给打了回去，据说是找了关系，通过郑贵妃，达了上听。”
冯君晨长吁了口气，没想到这凌家竟然有如此的手段。
“没想到这张子云却最后得了美人的芳心，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人，却得了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说这张子云是不是不可测的人，可是备案的兵部档案中，这个人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男子，为师实在是想不通，也想不透，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凌家大小姐的垂青呢？”
冯君晨楞了一下，回想那日秦淮河上，张子云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相貌才学，都不是天选之资，更当不上什么天下第一，但是他的身上却总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此人一旦认定目标，便绝不回头，意志坚定，仿佛身上担着无数苍生，让人不自觉地便会和他站在一起，受他鼓舞，在这纷争乱世之中，像他这般朝气蓬勃，意志坚定之人简直是一股清流，在这点上，就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仿佛这个人总抱着一股希望，即使是他失败了，也自会有人接踵而至。
实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那种感觉，宛若夏夜清风，沁人心脾。
“据我所知，这张子云无论是用人还是练兵，都不依常法，行事也是常常出人意表，据说还有人说这人精通倭语、红夷语，他的部下纪律严明，进退有法，这般的人，和文荀你一样，是丢在这夜中的夜明珠，断然不会一直隐没的，现如今，他又有凌家的支持，早晚有一天怕是能成为一方干将，依着你们二人的性格，倒是契合的很，估计都不是眼睁着看着这大明沉沦的人，他想要做一番大事，就需要个冯文荀给他做朝廷里的帮手，你冯文荀要想当着大明的引路人，你就需要一个你的威远侯，”
“文荀，这两个人一个是内廷，一个是军中，你若是要成就大事，这援手必不可少，这严玉张子云，虽然都是出身卑微之徒，但这段时候他们来了南京之后，我可是暗中派了人观察了很久，这两个人，都是志向高远之人，尤其是这个张子云，依着我看，怕不是李成梁，而是咱们大明另外一位戚继光才是。这般的人，与大明与百姓，都是天大的好事，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
冯君晨默然不语，张子云，那个极为普通的人，若无那一身华服美饰，仍在人群里也不过一个泯然众人的人物，但是那日里那几句简简单单的话，目光所及之处，似乎已不在这大明之内，洞悉古今中外，更是他远远不能及的，一个军户，兼通文武，知晓中外，典籍古书所识之多，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这般的本事，便就是一个经年累月学习的人也怕是也付出数十年的努力，可他，却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更可怕的是，他不但看出了这大明的问题，而且他还知道大明将会变成何种模样，而他自己，也只是隐约想过这个问题。
只有通晓古今，未卜先知之人才能有这般的本事，这张子云莫不是打从百年之后跨越如今之人吗？
因为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这一切，就如同他现在若是跨越千年回到前汉，以他所读之书，怕是也能做得一代名相，而这张子云大概是读了几百年后的书本，对于当朝的事迹掌故，内外之事，都极为清楚明白，然后因为一些事情返回当朝，才能如此这般和他这样的人谈笑风生，而且他一定也是知道这大明天下最终还是能再现汉唐荣光，所以才能如此笃定，如此坚定，即使他失败了，也还会有后来之人。
如此这般，才能解释张子云这个人，才能解释他这些日子有关这个人种种的不合理，不合适。
只有这种人，才能压着他这个天下间都少有的奇人一头。
冯君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却再也没有其他的理由比这个可笑的理由更合理的理由了。
这世间之中，真的会有这般能跨越古今来往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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