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阳光温暖地照进来，老人神态安详宁静，正微笑地看着面前的花。顾晚握住了他的手，眼眶温热。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变成了一个祥和的老人，若以后能健健康康，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晚把脑袋轻轻搁在他膝盖上，这个从小到大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说起来也是因为傅子珊姐妹，但是父亲让她不恨，她便也不再去恨。
“哎呀，小璐。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有护士轻微的声音，顾晚闭着眼睛，眼皮微动。她的听力向来灵敏，轻微的声音也能捕捉清晰。
“怎么了呀？沈小姐说是想进来看看。我就让她进来了。她不是陆太太么？”
“她不是陆太太，陆太太我见过。再说了，陆总特地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见顾老先生的。陆太太来过多少次，多少次都被拒之门外了。这位顾老先生是陆总特别重要的病人，陆总这样的大忙人，三天是一定会出现一次的，问他的病情进展情况，跟他说起话来，一说就是一个小时。你说要是有什么岔子，我们怎么担当得起？”
“那……那怎么办？我看陆总对这位小姐这么上心，我以为是陆太太呢！我以为陆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陆太太跟陆总的感情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在陆总心里最重要的人应该是那位曾经大名鼎鼎的顾大小姐。虽然说她已经不在了，但是这应该是陆总心里最大的伤痛了，不然有什么理由会对顾老先生这么好？有多少事，陆总都是亲力亲为的。一周后，顾老先生会送到美国进行语言康复能力的训练，如果发展乐观的话，三个月后应该可以开口了。医生说是我们医护人员细心照顾，其实我最清楚，最细心的那个人是陆总。”
“……”
“我跟你说，有一次，我看到陆总在跟顾老先生读日记，读着读着他就哭了。我跟你保证，那是眼泪，我当时惊讶得捂住了嘴巴，然后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的确是眼泪。所以，我是觉得陆总对顾大小姐一定是没有忘情，不然，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那……那怎么办，那我马上让沈小姐出来。哦，她好像从旁边的门走出去了……”
太阳明明没有很大，却是有些眩晕。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些话语。却忽然之间分辨不了其中的含义了。
推开病房，顾晚一下子倒在床上。是不是因为生病，整个人就变得特别脆弱了？她觉得好累！
头痛欲裂，眼底的温热感几乎让她流下泪来。顾晚翻转了个身，把头埋向了柔软的枕头。似乎好久没有掉过眼泪了，即便是拿到了他结婚的请柬，可是此刻，她为什么那么想要哭？
“很不舒服么？”有大手探向了她的额头，又往下触及了她脸颊的冰凉，有手扳过她满是泪痕的脸，“怎么哭了？那么不舒服么？”
“医生！医生！”陆景琛显然有些急躁，一边笨拙地擦着她的泪，一边拍着她的背，“别哭，嗯？我马上让医生过来再看看。是不是药吃下去不舒服？”
“跟医生没有关系。”顾晚沙哑地开口，“陆景琛。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可以么？”
顾晚抬眸，那盈盈的水光让他的心脏猛地缩紧，他没有忽略掉那个她变换了的称谓。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来，这些年来，抽烟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让自己不再空闲，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王国有多么强大。而且害怕那黑夜之中噬人的疼痛。他一次次地拿出那本结婚证，手指一次次地划过那带着微笑的脸庞，又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她一定会回来。虽然，希望那么渺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撞击。他洞悉她所有的目的，却那么愿意让她开心。只要她开心就好，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只是她刚刚那声“陆景琛”，是准备就此结束了么？若是她连复仇也不愿意了，只想要远离她的生活。怎么办？
若是她心里已经有了蓝劭霆的位置，那么……
他是应该看着她幸福，自己痛苦地放手么？
手机响起，他有些木然地看着手机上跳跃的数字。是那个此刻幸福到云端的女子。游戏，在婚礼那天就结束了，他轻轻地划开屏幕，冰冷的眼眸碾过一丝残忍的光。
***
轰动全城的婚礼成为南城最大的盛事。大街小巷上都放大着傅子珊的照片。美人笑颜如花，只是却没有出现一张两个人在一起的婚纱照。饶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傅子珊的好心情。这好心情之中，婚礼只是排名第二。最重要的是顾晚这个女人离开了陆氏，从陆景琛身边消失了。
顾晚的失踪终是让她如释重负，她自动离开，无疑是最好的。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圆满，得到陆景琛是她这辈子的梦想，幸福近在咫尺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一连做了三天的护理，傅子珊的手指轻轻触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她知道自己是美的，这段日子，一定更美了不少。想到第二天的婚礼，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穿上婚纱。傅子珊站在了镜子面前，陆景琛很忙，所以婚纱照都没有去拍，以后当然也是要补拍的。而宴席之上的照片。陆景琛当然是有办法的。她已经迫不及待，不想再往后延迟，嫁给了这么一个瞩目的男人，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她闭着眼睛在镜子前旋转了一周。才睁开眼睛，就看到镜子里一张恐怖的脸。傅子珊尖叫了一声，一瞬间有些分不太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整个人跌落在了镜子旁边。
“小珊，我是姐姐。”傅雅凝笑了笑，那脸便更为狰狞起来，她缓缓走进了几步，蹲下身子，“怎么怕我了？是姐姐现在太丑了么？”
“怎么会呢？”傅子珊在傅雅凝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姐姐，你这么突然出现，我才会吓了一跳。”
“不怪你。我知道自己现在像鬼。连我自己看着自己都害怕。”傅雅凝勾唇笑了笑，伸手摸着自己虽然经过手术还未能平整的肌肤，“我这张脸算是毁了，换来你的心愿达成。也不错。”
“姐，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傅子珊轻轻搂住了傅雅凝，“姐姐，你是我永远的好姐姐，就算是再爱陆景琛，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拿姐姐交换的。顾晚她这么丧尽天良，她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傅雅凝轻轻摸着她的秀发，嘴里低喃，“是，该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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